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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第二章

和刚开始的慌乱吵闹不同,雷诺现在所听到的是男人们撕心裂肺的哀嚎和疯狂的叫喊。

车厢里所有的孩子都已经醒过来,最靠近车厢门的男孩看得到外面的情况,瞪大着眼球死死的盯着前方,急促地喘着粗气,最后竟吐了出来。

艾丽莎发出了一声尖叫,其他孩子也开始骚动起来。

“嘘!安静!”

雷诺带着愤怒压低声音喊道。

“抱、抱歉......”

艾丽莎连忙说道,其他孩子也安静了下来。

“到底、发生了什么?”

离雷诺最近的男孩问道。

“被野兽袭击了,大概。”没有隐瞒的必要,雷诺直接说道,“我出去看看情况,你们保持安静,不能被发现。”

看到雷诺没有被绳子束缚,男孩有些惊讶,但没有多问。

“好、好的,我还不想死,我想回家。”

“雷诺,小心点。”

艾丽莎轻轻补充道。

雷诺点点头,没有再磨蹭,迅速移动到车厢门口。

虽然已有心理准备,外面的惨状还是让雷诺一时胃液翻滚,忍不住吐了出来。

到处都是尸体,残肢、内脏散落各地。篝火被打散,肆意燃烧着。血腥味和人肉的焦味混杂在一起。

原本十数人的人贩子团伙只剩四人,首领修巴、塔克还有另外两个高大强壮的男人。食人魔修巴虽然浑身是血,但看样子并没有受伤。其他三人情况就没有这么好,一个男人大腿被扯下一大块肉,连站着都很勉强,另一个男人没有持剑的左手被咬断了两根手指。但最严重的还是塔克,他失去了平时把玩匕首的右手,左手举着不属于他的剑胡乱挥舞着。

四人背靠背站着,六只“野兽”将他们围困在中心。

雷诺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东西称作野兽,甚至不确定那是否能被称作活物。

那东西外形和狼相似,但浑身漆黑,眼球被血红色彻底浸染,隐隐约约能看到诡异的黑色雾气在它们身体四周缠绕着。它们低伏着,露出漆黑尖利的獠牙,就算下一刻扑上去将敌人撕成碎片也不奇怪。

由于特殊的童年,雷诺比起人更了解野兽,所以雷诺才觉得可怕。从这些黑色的狼身上完全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,它们不是为了捕食猎物而行动,而是纯粹的杀戮者。

“你想要什么!?”

修巴没有看着周围的怪物,而是抬起头向高空呐喊。

“告诉我!你到底想要什么!?杀了我们你什么也得不到!”

雷诺突然意识到什么,将视线挪向上空,这才发现那个人,那个和这血与火的图景格格不入的存在。

和雷诺年龄相仿的少女坐在高高的树枝上,默默地注视着下方,一动不动,只有浅蓝色的短发随风飘扬。在皎洁半月的映衬下,那缥缈的身姿让雷诺不禁入了迷。

似乎发现了雷诺的视线,可少女只是往这边一瞥,然后重新看向那群男人,下一刻从树枝上跳了下去。

少女下降的速度很快,蓝白格调的裙摆在空中宛如绽放的花瓣,但在着地时却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任何冲击,只有轻轻飞扬的尘土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去。

尽管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娇小女孩,修巴却一点不敢松懈,他拿出雷诺从未见过的恭敬,再一次问道。

“你想要什么?放了我们,什么都可以给你!”

少女一脸平静地回答了修巴的问题,但距离太远雷诺听不见她说了什么。

修巴却立刻变了脸,面部扭曲地狂笑起来。

然后雷诺注意到了,修巴手心似乎握着什么东西。

“小心!”

雷诺拼尽全力喊了出来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修巴迅速举起手,将手中的东西用力往脚下投掷。

“去死吧!自以为是的蠢货!”

强烈的白光以修巴为中心席卷开来,覆盖了整个视野。

雷诺自然地用手臂遮住眼睛,过了好一会,视觉才恢复正常。

此刻的森林亮如白昼,所见之处都被白色的火焰侵蚀燃烧着。

雷诺连忙确认自己和马车没有被白色火焰波及时才松了一口气,但还没来得及考虑为什么,雷诺再一次将视线投向少女所在的地方。

她依旧凛然地站着,手臂还保持着向前方举起的姿势,看来她及时采取了某种防御措施。

那么自己大概也是被她救的吧?

“不、不可能!”修巴极度慌张的说道,“这是花了大价钱的......该死,快上!那些魔物都被烧死了!趁现在杀了她”

那六匹漆黑的怪物已经失去了踪影,也尸体都没有留下。不止那些怪物的尸体,先前倒下的男人们的尸体也被烧得干干净净。假如没有少女的庇护,自己、艾丽莎和马车里的所有孩子也会被烧得连渣都不剩吧。

想到这里,雷诺第一次对修巴有了杀意。

这些日子以来,雷诺已经了解到修巴和他的手下是不折不扣的恶徒,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,但雷诺从未真正对他们有过杀意。

无疑他们应当受到惩罚,但在雷诺的心里他从来没有越过死亡这一条底线。直到现在,雷诺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。

怪物的消失让男人们气焰高涨,大喊大叫着往少女的方向冲过去。

然而这场战斗结束得太快,快得称不上战斗,只是单方面的虐杀。

男人们还没跑出几步,便被无形的刃拦腰截断。无论是号称食人魔的人贩子首领修巴、还是喜欢轻佻吹着口哨把玩匕首的塔克、亦或是其他两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,都向豆腐一样被切成两段。

这群人死去了。受到那样的伤势是不可能活下来的,这群恶人彻底死去了。

雷诺感到一丝痛快,也感到一丝悲哀。

接着,少女也倒下了。

过了好一会,少女依然没有任何动静。

“大概没有危险了,我出去看看,你们不要出声。”

雷诺转过头叮嘱了其他人一句,便跳下马车,战战兢兢地朝少女走去。

“受伤了吗?你还好吗?”

雷诺试探性地问道,但少女没有回答,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,粗重地喘着气。

少女身上看不到任何外伤,看来是更内在的东西导致了她的痛苦。

雷诺蹲下身体,将少女扶起来,伸出手掌悬在少女的额头上方。

屏住气息,集中注意力,渐渐地四周听不到任何声音。

淡金色的光芒将雷诺的手和少女的身体渐渐包围,尽管那光芒十分微弱,却不由得让人觉得美丽。如星辰般闪烁之后,又如泡沫破灭般消失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
少女的呼吸变得平稳,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,然后睁开了眼睛。

苍翠深邃的水晶,这是雷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东西。

“还痛苦吗?”

少女注视了雷诺一会,轻轻摇头,便借着雷诺的肩膀站起身来。

“谢谢。”

少女淡淡地说道,随即转过身去,向森林的深处迈出脚步。

“等等!”雷诺抓住少女的手,“你救了我们,对吧?”

少女回过头冷冷地盯着雷诺的手,那一瞬间雷诺回想起食人魔修巴被拦腰截断的场景。

雷诺咽了口唾沫,再次说道。

“而且你身体还没恢复,一个人很危险。”

少女没有甩开雷诺的手,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缓缓抬起头,看着空中皎洁的半月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
“接到委托的冒险者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,跟着他们回去就可以了。放手吧。”

少女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,却十分坚定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雷诺松开了手,“谢谢。还有,请记住我的名字,我叫雷诺。”

少女点点头,蹒跚地向前走去,很快消失在黑暗中。

少女已经离开了,雷诺甚至没有勇气询问她的名字,不禁感到一阵懊恼。

周围显得很空旷,除了马车和食人魔修巴他们的尸体,其它的一切都被那可怕的白色火焰烧得干干净净。

雷诺走近塔克的尸体,弯腰取下他左手的匕首,又在食人魔修巴的衣兜里摸索了一会,取出一个布制的小钱袋,那是雷诺被夺走的仅有的财产。

近距离地看到修巴等人身上那平整的伤口,雷诺更加直观地意识到少女释放的无形之刃究竟有多么锋利。

那应该是风魔法的一种吧?还有少女所使役的漆黑怪物,以及用来防御白色火焰的手段,不管怎么想都不简单,何况她看上去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大,不过十二、三岁。

不过再怎么揣测也没有用了,雷诺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,回到了马车上。

一见到雷诺,艾丽莎就毫无防备地抱了上来,搞得雷诺一阵面红耳赤。

用匕首将其他人的绳索切断后,又向大家大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,当然省去了血腥的情节。

一伙人在原地等了有一会,原本挂在空中的半月也被树梢所隐没,冒险者们终于出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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